第一章

呯的一声，茶杯从菊清手里滑落。

第二天阮安又到去咸福宫送水，发现宫里纷纷的，一群围在侧殿门吵吵闹闹。他挤了进去，踮起脚张望。旁边一个小声说：“……被皇上临幸了，没记档，这辈子不就完了……”

另一个叹息说：“那也不能上吊啊……”

茶壶重重掉在地上，溅出的开水泼在阮安脚上，他恍若未觉。旁边的太监跳了起来，一掌扇在他脸上。

阮安连忙陪个笑脸，手忙脚地给他擦拭，里不断地道着歉。

侧殿里抬出一具白布包里的娇小身体，从他眼角慢慢消失。

那天晚上，阮安躲在被子里哭了一夜。窗外的铜壶滴漏伴着泪水一点一滴浸到心底，冰凉彻骨。这是他宫之后第一次流泪。

也是唯一一次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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皇武六年秋，阮安送水时偶然被毓德宫总管太监看中，让他到宫里伺候。

毓德宫是齐后寝宫，有总管、副总管各一名，太监宫各二十四名。阮安似乎成熟了许多，以前的满脸笑容消失无踪。平时沉默寡言，极少开腔，但他手脚麻利，聪明好学，因此缘颇好。

大齐立国百年，昔雄居北方的帝王峥嵘，早已被掩埋在幽暗的宫里。如今的齐帝好渔色，后宫佳丽如云，有名号的妃嫔便有数十。齐帝尤其宠荣妃，常在荣妃所居的倚兰馆留宿，极少涉足毓德宫。但齐帝虽然广施雨露，满宫春色，却始终没有继承。

齐后王蕙蓉是大将军王飞之，年纪不过三十多岁，至今并无所出，因此眉目间常带忧色，对争夺帝宠的荣妃更是恨之骨。而荣妃自恃娇宠，其兄洪焕与王飞同为大将军，身份尊贵，对王皇后也不放在眼内。其他嫔妃夹在皇后与宠妃之间，无不小心翼翼。

阮安在毓德宫白天洒扫庭院，夜间照看香烛、更漏。他做事谨慎小心，不辞劳苦。王皇后对这个敏捷伶俐的小太监也不由多看两眼。

这上午，阮安正在院水泼水去暑，忽然皇后传见。

王皇后倚在桌旁，淡淡说：“把这盘糕点送到猗兰馆，看着荣娘娘吃完，回来覆命。”

阮安答应一声，捧起盘子，小心地退了出去。

糕点淡黄色，像是蜂蜜调制，看上去香甜可。阮安暗暗纳罕，皇后与荣妃不合，宫中几乎尽皆知，怎么大热天让自己去送糕点？猛然省起一事，心里暗暗叫苦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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